去年，在德国上中学的孩子，听到家境优渥的同学暑假在一超市仓库打工4周，挣了约800欧元，也想去试试。可同学说，那里又脏又臭，同事间也不友好，他不想再去了。我鼓励孩子也去试试，多接触社会，体验挣钱的辛苦，没啥坏处。孩子拿出同学给的名片，打电话问人事部主管阿妮亚，她热情地说可以周六去。我好奇于孩子同学强烈的负面评论。自己曾在德国两家工业公司办公室工作过，所见的车间、仓库都还算干净、整洁、有序，同事间还比较友好礼貌。想看看这家知名、价高的连锁超市的仓库“又脏又臭”到什么地步，我忍不住重拨了那个号码，说：我是某某的妈妈，可以随孩子去试工吗？对方爽快答应：好啊！

周六早上，我和孩子早早驱车到了公司。阿妮亚介绍说，这里与那个同名的连锁超市无关，而是专门销售给监狱、特殊医院（如精神病院）等的被封闭不能自由出入人群的。试工开始，操作不难，就是手持扫描仪对每个经过我面前的塑料筐上夹的信息牌扫一下，然后按开头字母和数字分类到货架上找到那些东西放入筐内。有时候会有好几种，可能是2罐烟草或10包面条，也可能是100个打火机或5瓶750克装的大瓶巧克力酱等，有时我管的字母不跳出就不需取货，把筐子往下个人那儿推就行。

三小时的试工，对以前工作和学习都是坐着的人来说确实不习惯，腰背酸，腿脚痛！虽然这纯体力劳动不适合我，但我还是从女主管提供的几个工作类型中，选了时薪13欧元、一个月最多工作约42小时的Mini Job（微型工，2023年最低工资标准）。工作分早中晚三班，8小时工间有两次15分钟休息，但听到高音喇叭里喊“休息”后，从排队打卡到休息室，洗手、上厕所、开储物柜拿手机（手机禁止带进仓库）、吃东西，需争分夺秒、狼吞虎咽。我第一次尝试了类似流水线的蓝领工作，体验了要被人准许和限制时间休息的职业。那种感觉，对还不适应的我和孩子来说，确实不好受。孩子只干了两次，以学习忙为由不愿再去。反而奔六十的坐惯办公室的老妈我，按合同要求干了下去。

这里五六十岁的员工多数是德国人，较年轻的大都是亚非、东欧等外国人。蓝领阶层，说话都比较直接甚至无礼。比如在我前期工作还不熟悉时，旁边一位五十多岁的德国女人就酸溜溜地跟另一位说：“我一个人干了两个人的活！”意思是责怪我动作太慢，让她活多了。一位已工作4年的越南女子告诉我，她第一年在这儿也常常受欺负，现在没人敢欺负她了！她漂亮又善良，动作麻利，有时候站我旁边工作，就说：我帮你！一位非洲小哥和匈牙利女人也常会帮我。

7个半小时，眼前是永远出现的需被填满的货筐，而那些堆货的、补货的要无休止地运货、堆货，负荷不小。员工八小时全职的，税后也不过1000多欧元。如果要支付房租，再加上各种高昂的生活开销后，真是所剩无几！看来，德国非技术性蓝领工人的生活不是像网上一些视频里说的那么富足、惬意。

我零零星星在那里工作了一年，体验、了解了之前不曾知道的，我的目的达到了，便以身体不适为由，提出了辞呈。人事主管说，你如果身体好了，任何时候都可以再来，我们随时欢迎你！

不过我想，体验卡就此到期吧，我应该是不会再去了。（露  淅）